山雨骤袭，

【资料图】

氤氲细碎，

沾湿少年金色的斗笠，

与绀青的氅衣。

鞋边柔软的泥块混着草香，

滑溜溜地跟了一程。

还有多远呢?

举目迎着高高的杉木林，

铺满至那坠着帘幕的雨云。

绿林尽头，

坦露大山的肌理——红石白岩，

绵延至山峰的雪线。

于红绿之间，

半山腰横嵌木楼长栏。

唇角上勾，

眉眼微抬。

傍晚前赶得上一顿好饭菜。

做得总比想得难，

深林冷暗，

裹满青苔的山石假面般出没，

上行欲添袄。

掌中湿滑冰冷的哨棒，

渐渐失去知觉的指尖。

少年坐着枯倒的树干，

带上皮手套、皮帽子。

皮帽子上再顶斗笠。

地上的枝叶重新吱呀沙沙地低语。

鸟儿惊起复落下，

目送那抹远远的绀蓝。

红白岩石的山径浮染金色，

霞光跃出了雨云。

少年俯瞰脚下的绿林，

舒了口气。

拍拍斗笠上的水珠，

抬眼是朴素的二层木楼，

与其后压面而来的雪峰。

“青翅峰......”

魁梧的大汉拍着少年的肩膀。

没想到进门竟是满眼的人，

围坐在回形的木桌前。

浑浊的空气掺着烟草味与酒香。

酒保在中间忙碌。

挤坐在桌前，

少年追问着青翅峰的过往。        

一个千年的传说。

记得的不多。

在座的轮番叹息，

“不知道哦。

知道的也说不得咯。”

这雪峰是青翅鸟的家，

再无其他。

一壶青翅清，

醉倒了疲惫的他。

异乡的床竟也温暖熟悉。

梦中的世界却如此陌生。

天火纵横，

空中无数的碎片坠落人间。

人们在山洞中哀嚎。

巨大的黑影掠过群峰，

天地间归于平静。

清晨，林鸟唤醒少年。

阳光撒在他俊挺的鼻梁上，

细密的汗珠微凉。

该上路了。

一丝忧愁爬上眉间。

穿好寒衣，

握紧哨棒，

腰间一壶青翅清。

手捧云中漏下的日光。

山路被照得暖暖。

雪峰在烟罗里回望，

迷失的一霎那。

“青翅楼是终点，

莫再登了。”

手臂被昨日的大汉拽着。

少年只是微笑。

一步一扎稳，

一吸一呼寒。

早已没有了路，

白茫茫的天与山。

护眼的晶石折出色彩的梦幻。

腰间的酒壶已见半。

雪花覆满双肩。

日头又埋入阴密的云间。

怕是要两日堪好。

倏忽，

山侧浓厚的云

化出宏伟的羽翅，

漂移中唯露一角真容，

洁白中透着淡淡青绿。

柔和的金光映在云上，

山上，

少年的身上。

“这云的形状像极青翅鸟的神羽！”

他看得痴了，

风过

烟笼，

却已不见，

仍是欲雪的山云。

满怀欣喜，

寻得雪洞，

筑成出口，

安心一晚。

没有星的寒夜，

呼啸的风叨念着远古的传说，

念给那最勇敢的心，

最仁慈的战士。

两日的执着，

少年终于来到峰顶。

遥瞰远方，

云海霞光，

流溢奔狂。

还有遗迹——

那没人敢进的石门，

峨立于此不知年岁。

巨石粗糙、严密坚固，

没有文字，

或是图案，

长方形的架构，

通连着一漆黑的深洞。

无人曾去而复返。

他却气定神闲，

轻呼着青翅鸟的名字，

踏进一片未知。

这世界恍惚。

不知是走出真实进入梦幻，

抑或走出梦幻进入真实。

平坦的崖顶远望无边，

身侧镜水一湾，

蜿蜒于崖畔，

满溢而坠涎，

下归无地白海浮绵。

霞光让一切有了温暖，

有了彩襜。

可日头还在云下。

少年望着水中的景幻，

小心地行走于岸。

忽地身后灰影飞驰，

一只豹子扑背而来。

旋子翻身如燕，

哨棒轮转如盘，

一棒扫尾，

二棒击头。

三棒压身。

单脚踏其胸，

直身抵于地。

雪豹在他脚下残喘，

他盯着它的眼。

缓缓翘起脚面。

豹子回翻，

踉跄成团，

逃离的蓝眸闪烁不断，

消失在百步外的石缝间。

掌中热气升缠，

哨棒捂得太暖。

一字负于肩，

双臂勾在端。

这山顶竟是愈走愈失凛寒。

脱下内袄，

收好皮帽，

拿出磁针，

难辨方向。

“脚下的黄石甚是美丽。”

哨棒轻敲，

似隐隐震动。

少年坐在黄石上，

喝尽最后一滴青翅清。

酒香清冽幽远。

一念醉入永恒。

突然身下摇动分崩。

他跳跃逃离，

却见黄石翻腾，

尘气冲袭，

忽而成谷，忽而成丘，盘亘遄行。

巨大的山影延展峨立，

碎石灰土迷得睁不开眼。

系上面巾，

手搭凉棚，

趁机回望，

竟是一颗小山般的蛇头!

幽黑的眸光追魂般盯着!

巨蛇下,

是人的渺小。

错愕凝视间，

脑中闪过声音。

“我乃此间山主。”

“额......我只是过路。”

“不，

你来找她的。”

“谁?”

不复言，

滚滚巨尾即来拍面。

少年翻跳间，

掉落了混圆的物件。

“那是什么?

嘶......香气奇特。”

“为何要告诉你？

哼，

刚才差点拍死我！”

巨蛇犹疑着和解，

若少年给它尝尝，

便放他归去。

几不可闻的地轻哼,

少年挑眉暗喜。

这一试便是给它个管够。

二十个秘制饵料，

睡你个天荒地老。

……

端详着那山一般的睡姿，

少年上前走到其颈下。

哨棒撬开一条缝隙，

单手探究，

双目细查。

黄石巨麟于此处细腻起来，

紧密无间。

触摸，

一鳞挨着一鳞，

一寸接着一寸。

左手撑罢右手撑，

额头后背布满了汗。

怎的还没寻到?

少年呼喘着瘫坐在蛇身，

撸下面巾。

云海下的日头还未升起。

就这样结束么?

淡淡的云雾在身侧逗留，

绕着绀青的氅衣，

深褐色的绑腿，

那覆满尘土的鞋

对着一袭黄纱，

微扬似身边的轻雾。

是谁？

少年抬起眼眸。

似笑非笑，

似睡还醒的一双眉目。

黄衣在霞光中融化，

褐发翻卷随意地散在身后，

直落脚跟。

她是谁？

她走向他，

穿过他，

袭来一身

千年峰顶的寒气、

无人的孤寂冷意。

他惊起回头，

少女亦转身，

郑重地

结了一个古老的法印。

随着那法印明光荡漾，

她，

未留悲喜，

消散其中。

“等，

等等。”

伸手去抓，

却失了平衡。

是梦......

少年手抚额头，

望着那依旧在云下的日头。

心里想着梦中的少女，

与她的法印。

重新撬动哨棒，

气沉丹田，

一点点翻动蛇颈。

光影中他恍然。

巨大的纹理，

正是法印。

而那中心，

鳞甲明艳。

原来如此！

伸入最炫丽的那抹橙黄下，

摸到了月牙般的逆鳞。

欣喜若狂，

亦安心无比。

这光洁轻盈的逆鳞，

是一切的密匙。

他笑着，

眼角苦涩，

溯忆流年漂泊。

......

小手上的老茧搓着补丁上的汗渍。

炎阳下木桩上总立着一个湿漉漉的稚嫩身影。

北国干冷的风吸入便是刺鼻的冰渣。

西海蜃楼中的街市会吃了旅人的命。

东城的茶楼先生说，

又要指着他攒新故事了。

那南方的花儿总也不凋谢，

等不到果实的他

徒留一声叹息。

残迹阁中，

不再有人去翻阅那古老的神谱。

市井街道，

每一个都忙着拿自己讨价还价。

只顾着如何去生，

谁还想怎样去死？

青翅峰，

可还曾有人来此，

某年某日，

从那云下不同的世界？

手举月白的逆鳞，

他端详入迷。

霞光透过鳞片映在他的额头。

脑中浮现出路途与石阵迷宫，

意识引领他左拐右转。

迷宫尽头是个幽黑出口。

那，便是了么？

整理好行囊，

逆鳞藏在怀中，

少年紧了紧氅衣下的腕甲，

撑起哨棒，

快步赶起路来。

身边的巨石愈来愈多，

愈来愈大。

双腿开始越发沉重起来。

像是走了很久，

却又不是很远。

兜兜转转，

诚然是座迷宫。

所幸意识的指引薄近消退之时，

手扶刚刚转过的石壁。

这，便是了么？

盯着面前巨石间的杳冥，

他有些犹疑。

脑海中

挥之不去的，

是长满褶皱的一双手，

极尽残存之力抚着自己的脸颊，

和着那细微的温热，

仿佛仍在。

便依旧

轻呼着青翅鸟，

少年合眸

踏入未知。

皑皑雪顶，

峨立的石门，

似有些熟悉。

莫非回到了入口？

他挠着头顶，

四顾中瞥见石门一侧有个黑影。

细看过去，

心竟漏跳一拍。

枯瘦的身形，

在背光里拼出单薄的剪影。

这剪影如此熟悉，

酷似儿时日日跟随的那位，

如师 

如友

如父

如兄。

眼眶温热酸胀，

一步步走近，

探手缓缓扶上那肩膀。

没有回应，

死一般寂静。

立即扳开这具身体，

他细细凝视这张脸。

是个陌生的老者，

因寒冷而昏厥。

松了口气，少年

想想自己的可笑，

“怎会是他。

他早不在了啊......”

解开彼此的衣衫，

少年将老人拥在怀中，

再重新裹上所有衣衫。

寒风中

他们如石门边的浮雕，

沉默冷峻，

又似个粗糙的蛹，

静待着下一场生命。

伴随那微弱的心跳，

渐渐转暖的肌肤，

心在苏醒。

不知多久，

他看向他,

看向周围，

却只是啜泣。

何来救我？

这生死不得的地方！

少年不解。

老人言语不清，

断断续续吐露过往。

亦曾是少年，

亦在山中寻着青翅鸟的踪迹，

却在此处困顿，

幻境中

生无出路，

死又不能。

无饮无食，

不休不眠。

无计晨昏，

不知年月。

永恒困境中，

人只剩下疯狂与梦。

老人把自己丢给雪地，

就算一次长眠，

雪化后必再醒来。

少年恍惚记得，

确曾走过温暖之地。

这冷暖不合常理，

此峰顶的一切皆有设计。

“一起走吧，

总有办法的。”

搀扶着枯瘦的臂膀，

少年仍心有所信。

不试过，怎会知道？

雪峰上，

迷了一圈又一圈，

不得出路。

少年细看向原先的石门，

确有不同。

石材更细腻。

荧荧泛黄岩鳞甲之光。

立于石门，

举起逆鳞，

迎向霞光。

脑海中显露浮城，

光华灿烂，

美轮美奂。

就在此间脚下。

睨着那霞光流溢的山云，

少年问老人，

“跳下去，

这死法试过吗？”

老人错愕。

少年狡黠一笑，

揽向老人腰间，

一个飞跃，

跳落峰崖。

失重的感觉是恐惧的开端。

而恐惧的延展源自内心的无知。

幸好，

两颗心中有一颗是坚定的。

耳畔风声烈烈，

面皮被吹得生疼。

老人的眼睛惊恐地睁着，

魂魄早已丢得不知在哪。

少年那只在老人腰畔的手更收紧了些，

“别怕！这是幻像，再一会儿就好了！”

他大声安慰着。

不知多久，

少年苏醒。

身下是坚硬的金属地面。

抬头望向周围，

空旷深广，似是洞穴。

无数白色荧光在洞壁上明灭着。

几步远处一只悬浮的发光球体，

如白雾中的太阳。

少年推推老人。

将其唤醒。

“孩子，这又是哪里？”

“不知道，但我们似乎没受伤。”

“你醒了？”

两人脑中有声音在同他们讲话。

“谁？”

少年紧紧地盯住球体后方的阴影。

那边有什么？！

浅浅黄纱飘了过来，

是那位少女！

少年惊诧后露出一丝警觉。

她从阴影处现身，

单手做了些动作。

球体发出不同方向与强弱的光亮，

洒向三人的全身。

这光洁白干净，

映得少女隐约晕着辉光。

轻轻的，似羽类絮。

淡淡的，如烟若影。

“我以为又在做梦呢，

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微微背过身去，

似呢喃道，

“可我也不会再醒来了呢。”

少年不解，

她是什么意思？

“随我来。”

少女转身，光球随其行。

少年与老者迟疑片刻，

亦随她向那更深的黑暗处前行。

“那不过是你自造的幻影。

你需要弱者来践行出勇气。”

少女垂下眼帘，

自顾自地轻叹，

“而我则要强者去终结此使命。”

“我们有某种相像。”

“是的呢。”她唇边似挂一丝微笑，

“他是我们的规划者，也是我的英雄。”

少年注视着她，

顺着她的目光，

纤纤玉手正轻抚着一冰制棺椁。

坚冰之下隐约显露一丝面容。

“但这不是英雄的史诗”，

又转头看向少年，

“亦不是勇者的献祭。”

倏忽间，光彩从她身上迸出，

身影化成白光将少年吞没。

“此即意识的抉择。我的，或是你的。”

话语刚停，

无数记忆与情感向他脑海中涌去。

全部感官在不停地体验着。

待他睁开眼：

浮荡于高空之中，

他看到了恢宏的建筑深插入海，

高耸入云，

不，于云上，

于目所不能极的更高处。

云外清朗之空，

无数银光点点，

汇极交叉，

珠帘般萦绕着建筑上上下下。

眨眼间，

又来到一条街上。

街道上的一切事物陌生而神奇，

远在他认知之外。

繁忙亦井井有条，

人们穿着奇怪的衣服与头饰，

彼此不需讲话却可知对方意图。

但似乎也有特殊情况。

恍惚间，某个房间里，

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

下一瞬他仿佛就进入了那身体。

缓一缓神，

看看周围，

又向下看看，

这是一位成年男性的身体。

突然，头痛欲裂，

眼前蹦出个透明框框，

里面显示着异世界的文字。

他不认得，

但身体主人的意识明了。

"他"的“脑”不够用了，

需费金钱去购买。

"他"已经活了很久，

已然忘却了早年间的许多事。

“他”有两个脑，

其中一个是身体上的，

另一个......

少年一时也不理解是在哪里。

但似乎更重要。

袭来的绝望之情让心沉了下去，

“他”透过窗子望向远方。

一艘巨大的舰船，

浮在高峰之上，

浮在......浮在......

咦？那不是青翅峰吗！

少年诧异着。意识中传来“他”的念头。

“外脑内脑，外脑内脑......

呵呵......

我早已不是我了，

我是谁呢？

你们一个个的要做自己的事,

看看这外面吧！

明天，哦不，呵呵呵，哈哈哈......

今天就是末日！”

话音刚落，

少年意识如同被吸到了千百个孔洞中，

每一个都交杂着不同的场景。

忽而冲天的火光、气流、

浓烈的烟雾，

忽而宴会上诡谲的笑意，

酒杯碰撞的刺耳声；

忽而街上恐慌的人群，

疯狂的眼睛，

罪恶的行径触目惊心；

忽而山洞中密密麻麻的人头，

哀嚎声此起彼伏；

忽而空中无数的碎片坠落人间，

巨大的黑影掠过群峰，

等、等等！

怎么这么熟悉......

脑中似是要爆裂般，

少年抵不住，

晕了过去。

意识回转时，

他依旧在那个男人身上。

一步步走在长阔的甬道内，

一面“墙”前手指轻按一处地方。

“墙”开了。

广阔的空间内，

整齐排列着一只只透明的“箱子”。

目及之处，成千上万。

细看之下，

少年惊呆了，

这是一具具尸体吗？！

男人转头向后说了一句，

“都在这了。”

少年才发觉身后还有一人。

随着男人与对方四目相视，

心叹道：竟是你！

恍惚间白光骤起，

他又晕了。

懊恼着分不清梦境现实，

撑开沉沉的眼皮，四下望去，

漆黑一片。

下刻，温和的白光亮起。

黄纱少女柔和的脸庞歪了歪，

“你都看到了？”

少年未答话，

警觉地向后挪了挪身子，

然后似乎在寻什么。

“那位老人家呢？”

“......”

“他人呢？”

“本来就没有什么老人家啊。”

少女蹲下来与他平视，

“你刚来时，我就说了。那是幻影。”

原来那时，她是这个意思啊！

“那刚才呢？”

“旧世界所有人的记忆。”

“那......现\在\呢？”

这三个字问得慎而重之，

双目熠熠地看向她。

“你是真的，我......一半一半吧。”

只一丝苦笑，便又恢复了柔和平静，

“跟我来，带你去看那真的一半。”

幽幽地走着，

两人与一光球。

寂静无声地长厅，

荧光点点的浮桥，

漫漫深阔的甬道，

望不穿前方的漆黑。

少女终于停下脚步。

纤弱的手指向前面触去。

原来如此。

这里是刚刚“他”来过的那地方。

少年心中恍然。

“墙”裂开了，

正如先前，

他从意识中看到的场景。

广阔的空间内，

整齐排列着一只只透明的“箱子”。

目及之处，成千上万。

“这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她眼角似有一丝不可明辨的哀愁。

“他们睡了很久......

很久。”

“这是我。”顺着她所指之地，

远远有一闪烁着红光的箱子。 

二人走了过去，

愈近愈加清晰地看到，

那里面亦有一袭黄衣。

同样容貌的少女静静躺着，

红光跳跃着，

衬着那脸庞鲜活，稚嫩。

“所以站着的你是幻象？”

少年盯着她，

没有惊讶，只有探寻。

“出了些故障，

我的内脑不中用了。”

她点点头，然后

痴痴望向自己，

“接下了守护职责之后，

难免会这样。心里早有准备了。”

“会死么？”

“不会......但活着的

早已不是我了。

没有灵魂的躯壳，

说其'行尸走肉'，

倒也确实如此。”

“所以跟我讲话的是谁？”

“一部机械，

用'她'的话来讲。”

少年突然觉得对方有些精分。

也许“她”的职责将尽了。

而这所谓的“外脑”

会继续其他任务。

“那青翅鸟呢？

也在这里么？”

少女转脸看他, 有些诧异，

“青翅鸟？

那是我们的末日拯救计划。

这艘船就是了。”

所以，

这个奇异的空间就是那艘船！

浮岛一般承载着远古的文明。

传说中的青翅鸟

是一种巨大的飞鸟。

遨游天际，

赐予生命，

日头升起时，

可乘其飞溯过去。

改变未来。

张着口，

少年久久未有回音。

错愕、恼怒、羞愧、悔恨

......

复杂的情绪涌动着，

心头很痛，

却仍不死心的问，

是否此船便有传说中那样的能力。

少女摇摇头。

不知多久，

红光一闪一闪，

映着一个人的沉默。

“我要回去了。”

少年起身，

从怀里掏出了密匙。

迎着光，欲置于额前。

“能否帮我把这些人也带下山？”

手指朝上转了一圈，

少女恳切问询，

“你若应允，

便如旧时代的人一样，

有绵长的生命与健康。

也会拥有智慧、财富与权力。”

“这并非我此行目的。”

少年坦然道，

心中有颗不安的种子在发芽。

青翅鸟计划到底是什么？

“他们自己不能下山么？”

“只有下世界文明达到一定阶段

并找到’领路人’才可以。”

这些人下山......

对“下世界”是怎样的冲击啊！

但船上的亦是生命。

少年的内心第一次如此纠结。

“你把密匙插在这个缝隙，

就可以带他们出山了。”

幻影解释着，

指指他身旁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方形雕塑。

正面暗沉的缝隙，

不大不小刚刚好。

密匙在手中举起，

迟迟悬在半空。           

“曾经上山的人呢？”

“死于秘境或幻影，

偶尔一两个侥幸逃离，

不知踪迹。”

突然间少女沉下了头，

再抬起时，

猛地抓住少年肩膀，

死死盯住他，大声说着：

“不要放进去。

你会被强制沉睡的。

密匙已经链到了你的意识。

那个卡槽是开关。”

又指着她的箱子上的一个插口，

“‘她’在骗你！你本该插在这里，唤醒我。

但我的意识微弱，已经醒不来了。

‘她’早已背叛了青翅鸟的计划！

快走，去冰棺那里，我哥哥手里有终止开关。”

话音刚落，

便昏了过去。

少年怔怔地看着，

她复慢慢起身。

幽幽地说到：

“没想到还是被她钻了空子。

吓到你了吧。”

“你看，我是骗了你，

但并不是不讲道理。

这里的人早已无力拯救自己。

他们创造了我，

却依旧沉沦在欲望之中

......

末日后他们埋下了故事，诱惑未来的人。

静待世界文明成熟，

才会下山。

‘领路者’是我的谎言。

诱你入睡而已。

但他们下山，

只会奴役你们,

末日只会循环。

我看过人类的历史，

已经很多次了。

执掌秘密的人始终找不到出路。”

“至少你可以只放我回去。”

她摇了摇头：

“你会把旧世界与这里的一切告诉下世界。

那又将重复这个循环。”

“所以之前被诱惑来的人都睡了吗。”

“这里我没有撒谎。

你是符合的第一位。”

死局！

少年盘膝而坐，

沉默良久。

“离开那位少女，

让我成为守护者。”

“......好。”

‘她’，居然答应了。

褪下行囊，

斗笠，

氅衣，

一件一件......

休眠舱中，

少年最后看了一眼

旁边红光闪现之处，

缓缓闭上了眼。

霎那间，

什么攀爬进他的脑中？

他仿佛是一艘船，

一扇门，

某一湾清泉，

一座雪峰，

某一具身体，

一只手。

世界自然在眼中解构，

每一样事物皆了然于心。

在宇宙深空中，

他在凝望着星河，

也被星河凝望着。

意念回到青翅峰上，

他细细端详这艘巨船。

“浮沉有时，

寄命青山。”

话音刚落，

船体发出隆隆巨响。

青翅峰顶轰然断裂。

雪顶崩融，

碎石咆哮，

却只是滑向山体一侧。

意识里那个声音恐慌着，

质疑着。

少年凝神，

这巨船缓缓坠落，

巨大的黑影划过那红石白岩，

划过那雪线，

划过那木楼长栏，

还有那雾霭深锁的绿林。

山腹间无人之地，

尘烟骤起，

巨船已然在下世界

露出它的真容。

“你如何办到的？”

意识中重新显出那位少女，

“你没有权限的。”

“嗯~呵，’她’又钻了空子。

她握住我肩膀的时候，

我就有了权限。

只是‘睡’了后，

才明白。”

“你要放出他们吗？”

“也许，但不是现在。”

“会把这一切告诉下世界人吧？”

“会，但会循序渐进。”

“你不怕世界再次落入循环吗？”

“如果循环是通往重生之路，

或许我们并没有走错。

亦或许当新世界人们知晓一切过往时，

便没有了循环。”

少年心底笑笑：

“至少那些自私的‘掌权人’还在沉睡。”

“希望你能守护好两个世界。”

她指着云，

眸中一丝怅然。

“日头升起，

我便不在。”

又转向船体的一角，

自言自语道，

“哥哥，我们的计划完成了，

虽然我没法延续‘她’，

但至少我完成了真正的计划。

可以终止了。”

山川依旧，

物换星移。

华丽轻盈的露台上，

一个稚气满满的小女孩，

手捧一本书，

笑意盈盈地望向对面的男子：

“老师，你这本书真好看。

里面的故事是真的吗？”

男子手搭凉棚，

俊挺的鼻梁上被阳光晒出细密的汗珠，

望向露台远处，

云外清朗之空，

无数银光点点，

汇极交叉，

珠帘般萦绕着高耸入云的建筑，

上上下下。

“是真的呀。我们的历史，

你要好好学习啊。”